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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屋子裏還有個女人，身材苗條，蓬松的長卷發松松挽在腦後，顯得很溫婉。身上的一件暗綠色露肩羊毛裙貼合著身體，襯托出柔美的線條。
這個時節，穿成這樣還是稍嫌清涼，她卻好像沒什麽感覺，一雙纖手打開一只香柏木盒，從裏面取出雪茄檢視一番，放在耳邊輕輕撚了撚，然後拿雪茄剪小心剪掉茄帽，又抽出一根長長的火柴劃燃，將雪茄湊近火苗轉動著點燃，規整的動作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盛宇淩一直在出神，直到女子將煙遞過來，才笑道：“我不抽。”
對面的人微微蹙眉，撅起唇妝精致的嘴：“不想抽？不早說……”
“想看若儀小姐點煙而已。”
許若儀半嗔半怨的盯了他一眼。
盛宇淩並不在意，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手表，只說：“一會我有客人，你幫我去迎一下吧。”
“是約了人談工作？”許若儀問。
“不是。是女人。”
“女人？”她將雪茄放在煙灰缸上，擡頭看他，眼睛很亮，“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什麽樣的女人？”
盛宇淩沈默片刻，眼裏浮上一抹暗色：“一個差點，有了我孩子的女人。”
窗外，黑色的奔馳車已經駛進了院門，隱隱有引擎聲傳來。許若儀擡眼看了看，沒有停留，快步往外走去。
黎嫣然坐在奔馳車後座上，無意識的緊緊攥著背包的肩帶，一直望著窗外。她本以為盛宇淩會約她去一家餐廳或者類似的地方，沒想到車繞來繞去，將近一個多小時才開進這個地方。
別墅很大，典型的歐式建築，掩映在綠樹成蔭中。前院很空曠，零散的停著幾臺車，但一個人都沒有。
下車之後，她站在門口的臺階前正猶豫著該不該走上去，有人推門出來了。
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精致的妝容和衣著，很美，站在門廊盯著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笑著說：“你好，請隨我來。”
既沒有問她是誰，也沒有問她要找誰。
應該是盛宇淩叫她來的吧。黎嫣然抿抿唇，不知為何覺得拘謹。她伸手理了理發絲，下意識的低頭看自己，牛仔褲配運動鞋，倒有些相形見絀。
“這邊哦。”
聽到催促聲，黎嫣然連忙緊走兩步，跟了上去。
進了屋，她才發現，這間別墅的極致奢華，厚重的裝飾處處體現著非凡的品位。走上樓梯，二樓寬寬的走廊很深，房間也很多，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外籍侍者。黎嫣然緊跟著許若儀，彎彎繞繞得幾乎要暈頭轉向時，才終於在一扇雙開的紅木門前停下。
許若儀敲了敲門，沒有等裏面回應便推門進去了。
黎嫣然站在門口，聽見她輕聲告知了一聲“她來了”。然後是熟悉的聲音說：“謝謝你若儀。我想跟她單獨聊聊，你先去吧。”
許若儀答應著，又走出來，向她頷首微笑，轉身離開。
黎嫣然這才走進門裏，看到了盛宇淩。
他站在屋子中間，面對著她。一身深色西服剪裁合體、面料相當有質感，外衣的扣子解開了，沒有系領帶，一只手閑適的插在西褲口袋裏。樣貌了然於心，輪廓分明的臉上也一如往常，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眼裏卻似乎隱藏著火般的熾熱，讓她不敢正眼去瞧。
那天從他懷裏逃開之後，本以為不會再見，卻沒想到，短短三天之後，還是來赴了約。
不過這次，純粹是為了正事，她在心裏提醒自己。
“進來坐吧。”盛宇淩指著屋子中間的沙發。
黎嫣然沒有過去，只問：“有什麽事？我已經來了，可以說了吧？”
“都已經到這裏了，更不用急在一時。”盛宇淩語氣慢條斯理，走到吧臺邊拿起酒瓶一邊往杯子裏倒酒，一邊說，“我們可以小酌一杯，邊喝邊聊。”
說完，他舉起杯子，示意她過去。
黎嫣然想了想，還是沒有動：“我來這兒，是因為你說有事要談。我不喝酒，說完話，我就走。”
盛宇淩見她依然一副生硬不合作的態度，將酒杯收回去握在手心，淡然笑道：“那天，其實還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你跟兔子似的，跑得太快了。”
說完，他嘴角現出一抹揶揄的笑。黎嫣然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突然毫無征兆的松弛下來，擰著眉瞪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好笑！盛先生。”
“盛先生”這樣的稱呼……
盛宇淩微微怔了一下，不過並沒有生氣：“嫣然，我們也不是陌生人，何必這麽拒人千裏之外？過去的事，你難道要當做不存在嗎？”
“過去的事已經全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如果你是要說這些，那我覺得，我可以走了。”
說完，她就要起身，盛宇淩忙清清嗓子叫住她：“不是這個。”
“……”
“好吧。既然你只想談正事，那我們就坐下好好談談。”他走到沙發前，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黎嫣然猶豫一會，終於走過去，在他對面坐得端端正正。
現在，相對而坐的兩人真的是一副“談正事”的架勢了。
盛宇淩倚靠在沙發裏，交握著雙手沒有馬上說話，像是在醞釀辭句。黎嫣然偷眼看去，一身筆挺西服的他顯得精幹又沈穩，氣質卓爾不凡。
從前的印象中，似乎很少見他這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心裏無端又跳得有點亂。好一會兒，她才很沒底氣的問：“你……到底想談什麽啊？”
408我想要：金錢、名望、地位
“你知道的，是關於‘Aile’的事。SN正在力推的歌手Aile，就是你吧？From Venus這首歌我也聽了，還不錯。你的聲音……很美。”盛宇淩目光如炬，語氣中規中矩。
黎嫣然的面色還是不易察覺的泛上一抹微紅。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你猜到了……”她咬咬唇，低聲囁嚅。
盛宇淩笑道：“你的聲音，我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SN音樂和星天傳媒是死對頭，你知道的吧？”
“知道……”
“所以你要和鄒亦恒一起，跟我作對？”
黎嫣然心裏咯噔一聲，雖然隱隱有些預感，可是此時他這樣直白的提出來，她才突然明確的意識到：這個難以邁過去的坎，真的就橫亙在自己面前。
跟他作對。有勝算嗎？
盛宇淩沒有說話，似在等著她的回答。
黎嫣然低垂著眉眼，那天跟鄒亦恒保證過的事情：和盛宇淩劃清界限，為SN音樂盡心盡力的那些話不由得又在耳邊回響起來。
想了很久，她只說：“我想唱歌，就是這樣而已。”
“只想唱歌的話，有的是方式。”
“我不僅想唱歌，還想出名。”
“為什麽？”
盛宇淩語氣有點冷，黎嫣然擡起頭，幾句話之間，眼裏竟已經蒙上了一層水光。
“可能……以你的身份和立場，確實無法理解我想做的事。我也不求你能理解，只是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對我來說，唱歌，當歌手，不僅是夢想，也是手段。我想要金錢，名望，地位。這些對你們來說，也許與生俱來，不費吹灰之力的東西，對我來說，卻是夢寐以求。我只希望能有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只有SN音樂和亦恒哥能夠給我。”
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她才停下喘口氣，只是目光，並不敢直視面前的人。
“你……就這麽想要這些東西？”
“是的，我就是想要這些東西。”
屋子裏很久都沒有聲音。盛宇淩定定看著她，半年不見，她雖然還是過去的樣子，清麗的面龐，純粹的雙眼——但也確實變了，也許是因為經歷了許多，也許，一切都是他給予和造就的。
想了一會，她繼續說：“我想告訴你，我不是要和你作對，只是想要自己的人生。就算你不理解，不支持，我也一定要走這條路。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
盛宇淩沒什麽表情，只搖著頭淡淡道：“不願意，我當然不願意……”
“那就，只能當對手了。”
他沒有說話，仍然那樣目光深邃的看著她，像是想透過她澄凈漆黑的眼眸，看到她心裏去。
“事情就是這樣。話已經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吧？”不知過了多久，黎嫣然才問了一句。
盛宇淩回過神，見窗外的天已經全黑，又擡腕看了一眼手表，將近八點。
“時間還早，”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站起身卻問：“你吃晚飯了沒？沒有的話，陪我一起吃個飯吧。”
“不用……”黎嫣然剛想拒絕，無奈肚子正好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
她一陣局促，晚飯還真沒來得及吃，被人一提，腹中空空的感覺頓時襲來。
盛宇淩眼裏帶著笑意，走過來輕輕攬著她肩頭往外走：“來吧，樓下餐廳的菜色，很不錯。談完正事，按理說也該請你吃飯。”
黎嫣然一時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得跟著他下樓。
在偌大的一棟別墅裏繞來繞去，好一會兒才終於走到了餐廳。這裏的布置依然精致又奢華，盛宇淩帶她剛在靠窗的一張方桌前坐下，就立刻有侍者迎上來，畢恭畢敬的詢問需要什麽服務。
黎嫣然環視了一下四周，餐廳很大，大理石地面錚亮得一塵不染，映出天花板上圓形吊燈的幽暗光線。窗外是個大花園，燈光照得庭院中央的泳池一片湛藍。
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她其實是有些疑惑的。侍應眾多不像是私家宅院，沒有旁人，也不像是酒店。
不過也沒必要去問，反正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一會吃完飯就走，估計也沒有機會再來了。
菜還沒上，一旁突然響起一串高跟鞋的聲音。她往那邊看過去，是之前迎接她的那個女人，急急走過來，矮身在盛宇淩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他認真聽完，又耳語著吩咐了一句什麽。
黎嫣然不自在的低頭看自己的手，她是誰，和他又是什麽關系？心裏對這個問題，竟有些在意……
不過這些，也不是自己能問的了。
“那，二位用餐愉快。”
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在打招呼，黎嫣然連忙擡眼，頷首還禮。許若儀微笑著對她揮揮手，又離開了。
不多時，侍者上了餐前酒，盛宇淩舉起杯子說道：“時隔這麽久，又能坐在一張桌子旁吃飯，要不要碰個杯？”
黎嫣然猶豫了一會，也拿起杯子，故意說：“當然可以。那就祝我們以後在各自的陣營裏，一切順利。”
“好。Cheers。”他非但沒有怪責的模樣，反而眼含笑意。
兩只香檳杯交錯著輕輕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淺淡琥珀色酒液裏的氣泡緩緩上升，被燈光映得亮晶晶的。
她逞強，一口氣喝了大半的酒，將杯子放下後才暗暗後悔。本以為餐前酒會很清淡，沒想到這酒這麽灼喉，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咳嗽。
好在盛宇淩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狼狽，繼續若無其事的說：“可以說說你在伯克利音樂學院的生活嗎？我很感興趣。”
黎嫣然撫著胸口，想了想只說：“是很快樂的時光。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學和朋友，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一個人去國外，適應了很久吧？”
“沒有。之前有認識的聲樂老師也在那邊，對我很照顧。”
“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她撇撇嘴，心裏有點酸酸的。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
“是……鄒亦恒幫你聯系的？”盛宇淩又問。
“當然了，我自己也沒那個本事能申請到那種學院的進修資格。”
“那怎麽想到要去進修的？其實以你的實力，早就可以出道。”
409醉了的話，就在這裏休息吧
黎嫣然頓住了。去美國之前那些萎靡不振的日子，她很少去回憶，甚至是在刻意的避免想起那段陰暗時光。
侍者來上了菜。
盛宇淩手裏握著刀叉，沒有動盤子裏的東西，只目光沈沈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因為失戀，因為失去孩子，因為離開你。因為所有無法排解的事情，一夕之間如幾座大山一樣橫空飛來，壓在身上，讓她幾近崩潰。只是這些話，再也說不出口，也沒有必要說出來了。
她撥了撥耳邊的碎發，好一會兒才淡然笑道：“正好有這個機會，就去了。”
“這樣……”盛宇淩慢慢切著盤子裏的食物，沒有再說話。
黎嫣然也不再出聲，默默吃東西。主菜是牛排，和牛肋眼配鵝肝，撒上松露和奶酪，她覺得有點膩，一口一口又喝了不少佐餐酒。
甜點上來時，她已經覺得飽了，小叉子在盤子裏劃來劃去，沒怎麽吃。
“你就不想問問，這半年來我過得怎樣？”
她擡起頭，見盛宇淩臉上的笑很是柔和，支支吾吾了一陣才問：“你不是說，你過得挺好的嗎？”
“其實，並不太好。”
“嗯……？”
盛宇淩放下手裏的餐具，靠在椅背上，半晌才說：“你離開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想到無法入睡。我從來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竟然是這麽心痛的感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回憶了無數遍。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每年都要給你過生日？你22歲生日那天，我真的去買了蛋糕，然後自己一個人全吃完了。”
說到這裏，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我本來以為，時間長了會淡忘一切，可沒想到，你離開得越久，這種想念，就越深。”
黎嫣然覺得頭有點暈，不知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
“你呢……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用手撐著隱隱作痛的額頭，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遙遠。好一會兒，她才突然明白過來盛宇淩問的是什麽，心慌亂的跳起來。
“我……”
該告訴他想還是不想？冥思苦想半天，短了路的腦子竟然都得不出一個結果。
眼前一陣迷蒙，話還沒說出口，眼角的餘光中對面的人影突然晃了一下。盛宇淩拿起餐巾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她身旁。
“你醉了？”
“啊？”黎嫣然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被一把，從椅子裏攔腰抱了起來。
“醉了的話，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這句話幽幽的更加虛無縹緲，讓她一下子警覺起來。
“我沒喝多少，我沒醉……”
她下意識的踢腿，在他懷裏扭動，想要掙脫下來，盛宇淩雙臂鉗得更緊，聲音低沈的小聲說：“你是沒喝多少，不過難抵這酒……後勁大。”
他的聲音和氣息火一樣在耳邊燒灼，黎嫣然覺得更加無法控制思緒，腦子裏就像一團海綿，吸飽了水晃晃蕩蕩，暈暈乎乎……什麽也不能想，只能感覺著他懷裏火熱的體溫，還有久違了的，凜冽的香水味。
盛宇淩一直抱著她走上樓梯，進了一間臥室。本該把她放到床上，可看著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在懷中乖巧得一動不動的人，他竟有些舍不得……放她下來。
雙眼低垂，面頰泛著緋紅色，一片微醺媚態，雙唇也水潤得如同初生的櫻桃一般。黑發，雪頸，還有衣領下隱約可見的鎖骨……
這是夢寐以求的容顏，盛宇淩怔怔看了很久，直到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放我下來”。他才回過神，把她放到床上。
黎嫣然一挨到床，便立刻坐了起來，抱著膝蓋蜷成一團。心弦像是張滿的弓，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好一會兒，她才讓自己平覆下來，用盡可能鎮靜的聲音說：“我……我沒事，一會就走。不，馬上就走。”
“醉成這樣，你怎麽走？”
“我打車走。”
“這裏在市郊，打不到車。”
“你找車送我。”
“司機已經離開了。”
“那，你送我回……”
話沒說完，看著盛宇淩的眼神，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晚，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面上的紅更甚，火燒一樣的發燙。黎嫣然把臉埋在臂彎裏，不敢再看他，只糯著嗓子囁嚅：“我……我幹媽會擔心……”
盛宇淩坐到床邊，挑眉笑了一聲：“你是怕你幹媽擔心，還是怕鄒亦恒找你？”
“……”
“放心，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拍拍她的肩，說完起身出去了，只留她一人在房間。
黎嫣然盯著臺燈橘黃的光等了一會兒，見外面確實沒有動靜，才敢活動一下。
這裏似乎是一間客房，布置依然是極端的奢華。四處看了一圈，她只覺得頭仍然在暈，疼痛也還在。揉揉腦袋，她一頭倒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在心底長長嘆了一聲。本來只是打算見一面，談談正事，可為什麽一步一步的，又讓自己處於這種境地？
為什麽只要一見到那個人，就會亂了陣腳，被他支配……
這樣想，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哪……
早上，不知幾點，黎嫣然悠悠醒轉。
意識剛清醒過來，她就下意識的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好，衣服都在……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有些茫然。
那個人，現在是有未婚妻的人，自己到底在怕什麽呢……
門外有敲門聲，她連忙清了清嗓子高聲說：“請進。”
門被推開，站在外面的，仍是昨天那個女人，面帶笑意。她今天穿的是一身酒紅色長裙，長發披肩，優雅又嫵媚。
“早上好，你醒了。”
黎嫣然點點頭，不知為什麽有點不好意思。
許若儀走進來，徑直去窗邊拉開了窗簾。外面已經很亮了，陽光暖暖的灑在窗臺邊。
“盛先生一早已經去公司了。臨走時替你安排好了車，你什麽時候想離開，隨時都可以出發。”
“嗯，好。”她答應著，起了床。
410夢裏都在叫這個名字
頭已經不疼了，只是起的急，有點站不穩。許若儀連忙過來扶她，讓她坐下：“不用著急，現在才剛七點鐘。”
黎嫣然感激的笑了笑，沈吟一陣子，小心翼翼問：“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景寧街109號。”許若儀客氣的回答。
這個答案無比正確，只是好像也沒有透露什麽信息。黎嫣然眼裏有一絲失望，但轉瞬即逝。
許若儀瞥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在她身旁坐下，輕聲笑道：“你其實是想問，我是誰吧？”
“啊？”被人看出了心思，黎嫣然心裏一緊，不過馬上釋然，笑道：“嗯……不知道怎麽稱呼你？”
“我姓許，你可以叫我若儀。”
“若儀……”
昨天，好像聽他也確實是這麽叫的。
“你，就是嫣然小姐吧？”
她又一怔：“原來你知道我……”
許若儀笑道：“原本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
“猜測？”
“嗯。”許若儀點點頭，“盛先生很多次，在夢裏都在叫這個名字。”
黎嫣然臉上不由得倏的通紅，心，也抑制不住的跳得厲害。
乘車從那棟別墅出來，她心裏都還像是一團亂麻般，理不出頭緒。直到快到了SN總部大樓，兩件事，才明確又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裏。
一是，看來盛宇淩說的是真的，離開的日子，他的確在想她。
其次，為什麽許若儀會知道他夢裏叫她，難道……
……
“……鄒總，昨天的通稿已經全部發出去了，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下一步您有什麽指示呢？”負責企宣的姑娘劉亞婷手裏抱著本文件夾，問鄒亦恒。
“暫時沒有了。”鄒亦恒伏在案前在寫什麽，有些漫不經心，頭都沒擡的說，“你先去吧。”
“哦。”劉亞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轉身走出沒兩步，又猶豫著回頭，“鄒總，其實我覺得，沒必要把Aile的身份隱藏得這麽深吧，現在人對緋聞這種事，也沒那麽介意了。而且，事情都過去了這麽久……”
鄒亦恒這才擡頭，淡然笑道：“你的想法，我會考慮。但是目前，公開一切還不到時候。”
等她出去之後，他放下手裏的鋼筆，臉上的笑，卻像摘掉了面具一樣突然消失不見。桌上的手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有十幾個個小時，聯系不到黎嫣然了。
她昨天急匆匆的走，會去哪裏？會去見誰？鄒亦恒心裏有點煩亂。其實隱隱有個想法，卻又不敢妄下定論。
今天陽光很好，前些天的倒春寒過後，天氣又有回暖的趨勢。他走到窗前，看了一會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剛準備走開時，被一臺停在大樓前的黑色奔馳吸引了註意力……
一身制服的司機先下了車，親自打開後座的車門，從裏面出來的人，果然是黎嫣然，還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
鄒亦恒從窗前離開，好一會兒才回到辦公桌旁坐下。
幾分鐘之後，有人敲門。
“進來。”他聲音沈穩。
門被推開，黎嫣然微微喘著氣，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才走進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關系，早上也沒什麽事。”鄒亦恒嘴角帶笑，示意她坐，然後不動聲色問，“對了，昨天下午，你幹什麽去了？”
黎嫣然雖然有所準備，心裏還是止不住的一陣慌亂，只說：“沒什麽……去見了一個朋友。敘敘舊，然後就回家了。”
“是嗎。”鄒亦恒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遞過來的時候又問，“昨晚我給你打過電話，知道嗎？”
“打過電話？”她一臉困惑，半晌才想起從背包裏翻出手機，看了一眼嘆道，“咳，原來沒電了。真對不起，我一直都沒有看手機……”
鄒亦恒沈默一會，還是說：“沒關系。”
黎嫣然放下手機，平靜下來問：“亦恒哥，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是要緊的事。”他笑笑，坐到她對面，淡然道：“關於接下來的安排，想跟你聊聊而已。”
黎嫣然坐直了身，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鄒亦恒喝了口水，沈吟片刻說：“From Venus昨天排名有所上升，但是還是沒能進中單榜Hot 20。一周時間還剩3天，如果這三天不能在排行榜上大步邁進，下周恐怕就更難了。”
“是因為下周星天那邊……會有動作嗎？”
“嗯，那邊的幾支新單下周上線，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對From Venus來說，如果第一周連榜單都進不了，那月榜希望就更渺茫。不過本來也是試水。過幾天，東瑞會和你一起開始準備下一支單曲。”
“好……”黎嫣然聲音低下去，鄒亦恒的意思，她明白，這就是說，From Venus算是首戰失利了。
她有些打不起精神。鄒亦恒安慰道：“嫣然，這並不代表你唱得不好。現實很覆雜，並不會跟想象中的一樣。而且從長遠看，這首歌雖然沒能一炮而紅，但也為Aile積累了不少人氣。慢慢來，會好的。”
“亦恒哥，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公開身份，多跑跑通告什麽的，說不定也不止這個結果……”
鄒亦恒楞了楞，只說：“這件事，你不覺得還不到時候嗎？”
黎嫣然沒有說話。
“我希望更穩妥一點，還是再等等吧。”
從辦公室出來，她一陣茫然。其實鄒亦恒的心思，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希望Aile的作品能讓人足夠印象深刻，深刻到影響她從前的固有形象，這樣，才有可能打破人們對她的偏見。可是不能親自出面宣傳，面對那麽大的歌壇，甚至是整個演藝圈的眾多競爭對手，Aile的歌又如何能火呢。
這，還真是兩難的境地。
本來有些心灰意冷，沒想到的是，一個星期之後，事情竟然出現了轉機。
411從沒有過的冷淡
徐曼文新專輯的主打歌提前下了榜；周雨柔原定本周新歌上線打榜，突然宣布推遲。還有兩名人氣新人之前大張旗鼓宣傳的單曲也各自找了理由延期發布。
明眼人看得出來，這幾人全是星天旗下的藝人。很短的時間，一連串動作，卻做得天衣無縫，極其自然，讓人猜不透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
因為幾乎沒有強勢新歌上線，中單榜榜單上一片飄綠。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From Venus》沒有了對手，本身就慢熱的歌更顯得後勁十足，進榜之後就從榜單末尾一路穩穩攀升至了第12位。
對一個純新人來說，這樣的成績就很可觀了，如此靠前的排名，絕對會引起人們對“Aile”的好奇和關註，引起一波討論。
周一的例行會議上，團隊的每個人都掩飾不住驚喜之情。劉亞婷一直不停在講：這就叫山窮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跟她一起工作的小夥伴笑道：“那麽文縐縐幹嘛，簡單粗暴一點，這就叫運氣來了，天上都會掉餡餅。”
有人起哄：“指望天上掉餡餅，還不如指望咱們鄒總。鄒總，等宣傳期結束，是不是可以申請大夥聚餐了？”
鄒亦恒笑笑，打著官腔：“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到時放松放松也是應該。”
小會議室裏響起一陣小小的歡呼，氣氛輕松又愉悅。
只是愉悅之下，似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對這突然而至的“好運”坦然接受。
黎嫣然坐在一旁，安靜的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直沒怎麽說話。一周之內，競爭對手突然集體為Aile讓路，到底是“運氣”，還是……出於別的原因？她在心裏懷疑。
鄒亦恒肯定也有疑慮。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麽，但他絕沒有發自內心的高興。黎嫣然不僅感覺到了，也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一縷難以捕捉的暗沈，還有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冷漠。
會議結束後，她本打算找鄒亦恒再好好談談，誰知鄒亦恒並沒有逗留，很快就離開了。
黎嫣然在會議室裏呆了半分鐘，才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轉身快步追了出去。
走廊裏已經空無一人。她跑到鄒亦恒辦公室，貼著玻璃往裏看，裏面也空空如也。
心裏有點焦急，有點難受，卻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
“黎小姐？你找鄒總嗎？”
身旁有人走過來，是鄒亦恒的秘書。
她連忙答應：“哦，是……”
“鄒總好像回家了，剛下樓。”
黎嫣然咬咬唇，謝過她之後趕緊往電梯間跑去。
下班時間，電梯間裏擠滿了人，她等了一會兒，轉身又去走樓梯。
這裏是五樓，並不算高。黎嫣然三步並做兩步下了樓，跑到大堂時，隔著一層玻璃幕墻，剛好看到鄒亦恒的車從廣場前面開過。
某種難言的情緒，瞬間從心底升上來，潮水一般漫過全身。
天色不算太晚，路邊卻已是華燈初上。五月的天已經很暖和了，晚風輕柔，帶著清新的空氣一陣陣拂面而過。
黎嫣然站在大樓外，看著那臺越開越遠，自己再也追不上的車，嗓子眼裏像是堵著什麽東西，咽不下也吐不出來。
她和鄒亦恒之間雖然並沒有明確過，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但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於她而言，鄒亦恒早已是如兄如父，亦師亦友的存在。很多時候，對她來說，用“恩重如山”這樣的詞來形容他也不為過。
不論何時何地，他都一貫的溫和，即便是去年那段最艱難的時光，他也依然對她包容和理解……印象裏，這是鄒亦恒頭一次，對自己表現出“冷淡”這種情緒吧？
總部大樓前，往來穿梭的人群中，黎嫣然一動不動的呆立了很久，依然無法釋懷。
再擡起頭的時候，她決定，還是得去找他，把話說清楚。
凱亞公寓早已經熟門熟路，打車去那兒也沒有花多長時間。
乘電梯上樓，站在鄒亦恒家門外，聽著“叮咚、叮咚”的門鈴聲，黎嫣然只覺得全身緊張得一陣僵硬，腦子裏也一團亂麻般，無法組織語言。
好一會兒，門開了。鄒亦恒一身西服依然整整齊齊，只是眼底，藏著從未見過的晦暗。
“亦恒哥……”
“你來了。”
語氣裏沒有意外，說不上來冷，可也不熱絡。說完，他就轉身往屋子裏走。
黎嫣然踟躇著跟在他身後，進了屋才發現，燈都沒有開。
他也是剛剛才到的家嗎……
“想不想喝點什麽，水還是果汁？”鄒亦恒徑直走到餐廳拉開冰箱門，冰箱燈泛著冷意，發動機的嗡嗡聲微弱的在屋子裏回響。
他先拿了果汁，想了想又放回去：“這裏有啤酒，要不要喝點？”
黎嫣然還沒回答，他拿著兩罐啤酒，走到客廳，順便開了燈。然後坐到吧臺旁的高腳凳上，“哧”一聲打開易拉罐，倒進杯子。
黎嫣然記得，鄒亦恒從前並不怎麽喝酒，冰箱裏也從來不會存酒。此時看他就著凝滿水珠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並不說一句話，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亦恒哥。”她走到吧臺旁，站了一會兒才問出來，“你生氣了是嗎？因為……因為星天那邊刻意而為的舉動，是不是？”
鄒亦恒不置可否，拿出一只杯子倒滿酒放到她面前，才低聲慢慢說：“你也知道是刻意而為。”
黎嫣然沒弄明白這話底下的意思，只覺得今天的他，明顯和平日有些不太一樣。
“盛宇淩為什麽會這麽做？”他直截了當的問。
其實剛才，黎嫣然也在懷疑，一切都是某個人的授意……盛宇淩為什麽要這樣做——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面對鄒亦恒，不知該如何解釋。猶豫了一會兒，她支支吾吾只說：“我，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鄒亦恒看了她一眼，眼裏的情緒，她猜不透。
“真的……”黎嫣然只能這樣回答。
鄒亦恒沈默的一口口喝酒，喝完起開另一罐啤酒，又倒滿面前半空的杯子。泡沫很快溢滿杯口，然後一點點沈下去。
412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信
幾分鐘之後，杯子又快見底。
屋子裏的沈悶讓黎嫣然差點走神時，她才聽見他問：“為什麽你一去見他，他就立刻為你，做了這些事？”
“見他……？”心陡然懸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的辯解，“不是，我……”
“別隱瞞了，嫣然。我知道你去見過他。我不僅知道你和他見過面，我還知道，那晚……你徹夜未歸。”
說出這段話，他依然沒有什麽情緒，只是聲音聽上去冷得讓人心寒。
黎嫣然低頭咬著下唇，沒有說話。不管鄒亦恒是如何得知的這一切，他所說的每個字，她都沒有辦法否認。
“嫣然，我一再的告訴你要沈住氣，你為什麽就這麽心急？要成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你的實力擺在這裏，絕對會等得到那一天的。你說過要一起面對，一起承擔壓力，為什麽又擅作主張，去走這條路，偏偏要回頭，找那個人委曲求全……”
如果說方才，鄒亦恒還能保持克制，說這段話的時候，他明顯已經掩飾不住痛心疾首了。
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像小刀一樣紮在心上，黎嫣然強忍著心裏的難過和在眼裏打轉的淚，想解釋，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見盛宇淩是真，留宿是真，撒謊也是真。回來之後，盛宇淩就立刻為她大開綠燈，掃清障礙更是真。
說事情並不是鄒亦恒想象的那樣，任誰都不會相信吧？！
“這些，可以先不談。我只想知道，嫣然，你對他，是不是仍然舊情難忘？”
鄒亦恒啞著嗓子，聲音低沈得幾乎聽不清。黎嫣然擡起頭，他眼裏映著窗外閃爍的光，一時亮，一時暗。
“不，我沒有。”她搖頭，斷然否認。
“那，為什麽到現在，你都還不肯接受我？”
黎嫣然想了想，發現這個問題，她還是無法回答。
又是一陣沈默無言，等了很久，鄒亦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他繞到吧臺這邊，伸手輕輕搭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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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還有個女人，身材苗條，蓬松的長卷發松松挽在腦後，顯得很溫婉。身上的一件暗綠色露肩羊毛裙貼合著身體，襯托出柔美的線條。
這個時節，穿成這樣還是稍嫌清涼，她卻好像沒什麽感覺，一雙纖手打開一只香柏木盒，從裏面取出雪茄檢視一番，放在耳邊輕輕撚了撚，然後拿雪茄剪小心剪掉茄帽，又抽出一根長長的火柴劃燃，將雪茄湊近火苗轉動著點燃，規整的動作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盛宇淩一直在出神，直到女子將煙遞過來，才笑道：“我不抽。”
對面的人微微蹙眉，撅起唇妝精致的嘴：“不想抽？不早說……”
“想看若儀小姐點煙而已。”
許若儀半嗔半怨的盯了他一眼。
盛宇淩並不在意，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手表，只說：“一會我有客人，你幫我去迎一下吧。”
“是約了人談工作？”許若儀問。
“不是。是女人。”
“女人？”她將雪茄放在煙灰缸上，擡頭看他，眼睛很亮，“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什麽樣的女人？”
盛宇淩沈默片刻，眼裏浮上一抹暗色：“一個差點，有了我孩子的女人。”
窗外，黑色的奔馳車已經駛進了院門，隱隱有引擎聲傳來。許若儀擡眼看了看，沒有停留，快步往外走去。
黎嫣然坐在奔馳車後座上，無意識的緊緊攥著背包的肩帶，一直望著窗外。她本以為盛宇淩會約她去一家餐廳或者類似的地方，沒想到車繞來繞去，將近一個多小時才開進這個地方。
別墅很大，典型的歐式建築，掩映在綠樹成蔭中。前院很空曠，零散的停著幾臺車，但一個人都沒有。
下車之後，她站在門口的臺階前正猶豫著該不該走上去，有人推門出來了。
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精致的妝容和衣著，很美，站在門廊盯著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笑著說：“你好，請隨我來。”
既沒有問她是誰，也沒有問她要找誰。
應該是盛宇淩叫她來的吧。黎嫣然抿抿唇，不知為何覺得拘謹。她伸手理了理發絲，下意識的低頭看自己，牛仔褲配運動鞋，倒有些相形見絀。
“這邊哦。”
聽到催促聲，黎嫣然連忙緊走兩步，跟了上去。
進了屋，她才發現，這間別墅的極致奢華，厚重的裝飾處處體現著非凡的品位。走上樓梯，二樓寬寬的走廊很深，房間也很多，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外籍侍者。黎嫣然緊跟著許若儀，彎彎繞繞得幾乎要暈頭轉向時，才終於在一扇雙開的紅木門前停下。
許若儀敲了敲門，沒有等裏面回應便推門進去了。
黎嫣然站在門口，聽見她輕聲告知了一聲“她來了”。然後是熟悉的聲音說：“謝謝你若儀。我想跟她單獨聊聊，你先去吧。”
許若儀答應著，又走出來，向她頷首微笑，轉身離開。
黎嫣然這才走進門裏，看到了盛宇淩。
他站在屋子中間，面對著她。一身深色西服剪裁合體、面料相當有質感，外衣的扣子解開了，沒有系領帶，一只手閑適的插在西褲口袋裏。樣貌了然於心，輪廓分明的臉上也一如往常，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眼裏卻似乎隱藏著火般的熾熱，讓她不敢正眼去瞧。
那天從他懷裏逃開之後，本以為不會再見，卻沒想到，短短三天之後，還是來赴了約。
不過這次，純粹是為了正事，她在心裏提醒自己。
“進來坐吧。”盛宇淩指著屋子中間的沙發。
黎嫣然沒有過去，只問：“有什麽事？我已經來了，可以說了吧？”
“都已經到這裏了，更不用急在一時。”盛宇淩語氣慢條斯理，走到吧臺邊拿起酒瓶一邊往杯子裏倒酒，一邊說，“我們可以小酌一杯，邊喝邊聊。”
說完，他舉起杯子，示意她過去。
黎嫣然想了想，還是沒有動：“我來這兒，是因為你說有事要談。我不喝酒，說完話，我就走。”
盛宇淩見她依然一副生硬不合作的態度，將酒杯收回去握在手心，淡然笑道：“那天，其實還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你跟兔子似的，跑得太快了。”
說完，他嘴角現出一抹揶揄的笑。黎嫣然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突然毫無征兆的松弛下來，擰著眉瞪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好笑！盛先生。”
“盛先生”這樣的稱呼……
盛宇淩微微怔了一下，不過並沒有生氣：“嫣然，我們也不是陌生人，何必這麽拒人千裏之外？過去的事，你難道要當做不存在嗎？”
“過去的事已經全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如果你是要說這些，那我覺得，我可以走了。”
說完，她就要起身，盛宇淩忙清清嗓子叫住她：“不是這個。”
“……”
“好吧。既然你只想談正事，那我們就坐下好好談談。”他走到沙發前，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黎嫣然猶豫一會，終於走過去，在他對面坐得端端正正。
現在，相對而坐的兩人真的是一副“談正事”的架勢了。
盛宇淩倚靠在沙發裏，交握著雙手沒有馬上說話，像是在醞釀辭句。黎嫣然偷眼看去，一身筆挺西服的他顯得精幹又沈穩，氣質卓爾不凡。
從前的印象中，似乎很少見他這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心裏無端又跳得有點亂。好一會兒，她才很沒底氣的問：“你……到底想談什麽啊？”
408我想要：金錢、名望、地位
“你知道的，是關於‘Aile’的事。SN正在力推的歌手Aile，就是你吧？From Venus這首歌我也聽了，還不錯。你的聲音……很美。”盛宇淩目光如炬，語氣中規中矩。
黎嫣然的面色還是不易察覺的泛上一抹微紅。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你猜到了……”她咬咬唇，低聲囁嚅。
盛宇淩笑道：“你的聲音，我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SN音樂和星天傳媒是死對頭，你知道的吧？”
“知道……”
“所以你要和鄒亦恒一起，跟我作對？”
黎嫣然心裏咯噔一聲，雖然隱隱有些預感，可是此時他這樣直白的提出來，她才突然明確的意識到：這個難以邁過去的坎，真的就橫亙在自己面前。
跟他作對。有勝算嗎？
盛宇淩沒有說話，似在等著她的回答。
黎嫣然低垂著眉眼，那天跟鄒亦恒保證過的事情：和盛宇淩劃清界限，為SN音樂盡心盡力的那些話不由得又在耳邊回響起來。
想了很久，她只說：“我想唱歌，就是這樣而已。”
“只想唱歌的話，有的是方式。”
“我不僅想唱歌，還想出名。”
“為什麽？”
盛宇淩語氣有點冷，黎嫣然擡起頭，幾句話之間，眼裏竟已經蒙上了一層水光。
“可能……以你的身份和立場，確實無法理解我想做的事。我也不求你能理解，只是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對我來說，唱歌，當歌手，不僅是夢想，也是手段。我想要金錢，名望，地位。這些對你們來說，也許與生俱來，不費吹灰之力的東西，對我來說，卻是夢寐以求。我只希望能有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只有SN音樂和亦恒哥能夠給我。”
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她才停下喘口氣，只是目光，並不敢直視面前的人。
“你……就這麽想要這些東西？”
“是的，我就是想要這些東西。”
屋子裏很久都沒有聲音。盛宇淩定定看著她，半年不見，她雖然還是過去的樣子，清麗的面龐，純粹的雙眼——但也確實變了，也許是因為經歷了許多，也許，一切都是他給予和造就的。
想了一會，她繼續說：“我想告訴你，我不是要和你作對，只是想要自己的人生。就算你不理解，不支持，我也一定要走這條路。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
盛宇淩沒什麽表情，只搖著頭淡淡道：“不願意，我當然不願意……”
“那就，只能當對手了。”
他沒有說話，仍然那樣目光深邃的看著她，像是想透過她澄凈漆黑的眼眸，看到她心裏去。
“事情就是這樣。話已經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吧？”不知過了多久，黎嫣然才問了一句。
盛宇淩回過神，見窗外的天已經全黑，又擡腕看了一眼手表，將近八點。
“時間還早，”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站起身卻問：“你吃晚飯了沒？沒有的話，陪我一起吃個飯吧。”
“不用……”黎嫣然剛想拒絕，無奈肚子正好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
她一陣局促，晚飯還真沒來得及吃，被人一提，腹中空空的感覺頓時襲來。
盛宇淩眼裏帶著笑意，走過來輕輕攬著她肩頭往外走：“來吧，樓下餐廳的菜色，很不錯。談完正事，按理說也該請你吃飯。”
黎嫣然一時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得跟著他下樓。
在偌大的一棟別墅裏繞來繞去，好一會兒才終於走到了餐廳。這裏的布置依然精致又奢華，盛宇淩帶她剛在靠窗的一張方桌前坐下，就立刻有侍者迎上來，畢恭畢敬的詢問需要什麽服務。
黎嫣然環視了一下四周，餐廳很大，大理石地面錚亮得一塵不染，映出天花板上圓形吊燈的幽暗光線。窗外是個大花園，燈光照得庭院中央的泳池一片湛藍。
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她其實是有些疑惑的。侍應眾多不像是私家宅院，沒有旁人，也不像是酒店。
不過也沒必要去問，反正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一會吃完飯就走，估計也沒有機會再來了。
菜還沒上，一旁突然響起一串高跟鞋的聲音。她往那邊看過去，是之前迎接她的那個女人，急急走過來，矮身在盛宇淩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他認真聽完，又耳語著吩咐了一句什麽。
黎嫣然不自在的低頭看自己的手，她是誰，和他又是什麽關系？心裏對這個問題，竟有些在意……
不過這些，也不是自己能問的了。
“那，二位用餐愉快。”
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在打招呼，黎嫣然連忙擡眼，頷首還禮。許若儀微笑著對她揮揮手，又離開了。
不多時，侍者上了餐前酒，盛宇淩舉起杯子說道：“時隔這麽久，又能坐在一張桌子旁吃飯，要不要碰個杯？”
黎嫣然猶豫了一會，也拿起杯子，故意說：“當然可以。那就祝我們以後在各自的陣營裏，一切順利。”
“好。Cheers。”他非但沒有怪責的模樣，反而眼含笑意。
兩只香檳杯交錯著輕輕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淺淡琥珀色酒液裏的氣泡緩緩上升，被燈光映得亮晶晶的。
她逞強，一口氣喝了大半的酒，將杯子放下後才暗暗後悔。本以為餐前酒會很清淡，沒想到這酒這麽灼喉，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咳嗽。
好在盛宇淩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狼狽，繼續若無其事的說：“可以說說你在伯克利音樂學院的生活嗎？我很感興趣。”
黎嫣然撫著胸口，想了想只說：“是很快樂的時光。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學和朋友，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一個人去國外，適應了很久吧？”
“沒有。之前有認識的聲樂老師也在那邊，對我很照顧。”
“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她撇撇嘴，心裏有點酸酸的。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
“是……鄒亦恒幫你聯系的？”盛宇淩又問。
“當然了，我自己也沒那個本事能申請到那種學院的進修資格。”
“那怎麽想到要去進修的？其實以你的實力，早就可以出道。”
409醉了的話，就在這裏休息吧
黎嫣然頓住了。去美國之前那些萎靡不振的日子，她很少去回憶，甚至是在刻意的避免想起那段陰暗時光。
侍者來上了菜。
盛宇淩手裏握著刀叉，沒有動盤子裏的東西，只目光沈沈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因為失戀，因為失去孩子，因為離開你。因為所有無法排解的事情，一夕之間如幾座大山一樣橫空飛來，壓在身上，讓她幾近崩潰。只是這些話，再也說不出口，也沒有必要說出來了。
她撥了撥耳邊的碎發，好一會兒才淡然笑道：“正好有這個機會，就去了。”
“這樣……”盛宇淩慢慢切著盤子裏的食物，沒有再說話。
黎嫣然也不再出聲，默默吃東西。主菜是牛排，和牛肋眼配鵝肝，撒上松露和奶酪，她覺得有點膩，一口一口又喝了不少佐餐酒。
甜點上來時，她已經覺得飽了，小叉子在盤子裏劃來劃去，沒怎麽吃。
“你就不想問問，這半年來我過得怎樣？”
她擡起頭，見盛宇淩臉上的笑很是柔和，支支吾吾了一陣才問：“你不是說，你過得挺好的嗎？”
“其實，並不太好。”
“嗯……？”
盛宇淩放下手裏的餐具，靠在椅背上，半晌才說：“你離開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想到無法入睡。我從來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竟然是這麽心痛的感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回憶了無數遍。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每年都要給你過生日？你22歲生日那天，我真的去買了蛋糕，然後自己一個人全吃完了。”
說到這裏，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我本來以為，時間長了會淡忘一切，可沒想到，你離開得越久，這種想念，就越深。”
黎嫣然覺得頭有點暈，不知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
“你呢……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用手撐著隱隱作痛的額頭，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遙遠。好一會兒，她才突然明白過來盛宇淩問的是什麽，心慌亂的跳起來。
“我……”
該告訴他想還是不想？冥思苦想半天，短了路的腦子竟然都得不出一個結果。
眼前一陣迷蒙，話還沒說出口，眼角的餘光中對面的人影突然晃了一下。盛宇淩拿起餐巾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她身旁。
“你醉了？”
“啊？”黎嫣然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被一把，從椅子裏攔腰抱了起來。
“醉了的話，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這句話幽幽的更加虛無縹緲，讓她一下子警覺起來。
“我沒喝多少，我沒醉……”
她下意識的踢腿，在他懷裏扭動，想要掙脫下來，盛宇淩雙臂鉗得更緊，聲音低沈的小聲說：“你是沒喝多少，不過難抵這酒……後勁大。”
他的聲音和氣息火一樣在耳邊燒灼，黎嫣然覺得更加無法控制思緒，腦子裏就像一團海綿，吸飽了水晃晃蕩蕩，暈暈乎乎……什麽也不能想，只能感覺著他懷裏火熱的體溫，還有久違了的，凜冽的香水味。
盛宇淩一直抱著她走上樓梯，進了一間臥室。本該把她放到床上，可看著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在懷中乖巧得一動不動的人，他竟有些舍不得……放她下來。
雙眼低垂，面頰泛著緋紅色，一片微醺媚態，雙唇也水潤得如同初生的櫻桃一般。黑發，雪頸，還有衣領下隱約可見的鎖骨……
這是夢寐以求的容顏，盛宇淩怔怔看了很久，直到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放我下來”。他才回過神，把她放到床上。
黎嫣然一挨到床，便立刻坐了起來，抱著膝蓋蜷成一團。心弦像是張滿的弓，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好一會兒，她才讓自己平覆下來，用盡可能鎮靜的聲音說：“我……我沒事，一會就走。不，馬上就走。”
“醉成這樣，你怎麽走？”
“我打車走。”
“這裏在市郊，打不到車。”
“你找車送我。”
“司機已經離開了。”
“那，你送我回……”
話沒說完，看著盛宇淩的眼神，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晚，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面上的紅更甚，火燒一樣的發燙。黎嫣然把臉埋在臂彎裏，不敢再看他，只糯著嗓子囁嚅：“我……我幹媽會擔心……”
盛宇淩坐到床邊，挑眉笑了一聲：“你是怕你幹媽擔心，還是怕鄒亦恒找你？”
“……”
“放心，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拍拍她的肩，說完起身出去了，只留她一人在房間。
黎嫣然盯著臺燈橘黃的光等了一會兒，見外面確實沒有動靜，才敢活動一下。
這裏似乎是一間客房，布置依然是極端的奢華。四處看了一圈，她只覺得頭仍然在暈，疼痛也還在。揉揉腦袋，她一頭倒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在心底長長嘆了一聲。本來只是打算見一面，談談正事，可為什麽一步一步的，又讓自己處於這種境地？
為什麽只要一見到那個人，就會亂了陣腳，被他支配……
這樣想，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哪……
早上，不知幾點，黎嫣然悠悠醒轉。
意識剛清醒過來，她就下意識的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好，衣服都在……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有些茫然。
那個人，現在是有未婚妻的人，自己到底在怕什麽呢……
門外有敲門聲，她連忙清了清嗓子高聲說：“請進。”
門被推開，站在外面的，仍是昨天那個女人，面帶笑意。她今天穿的是一身酒紅色長裙，長發披肩，優雅又嫵媚。
“早上好，你醒了。”
黎嫣然點點頭，不知為什麽有點不好意思。
許若儀走進來，徑直去窗邊拉開了窗簾。外面已經很亮了，陽光暖暖的灑在窗臺邊。
“盛先生一早已經去公司了。臨走時替你安排好了車，你什麽時候想離開，隨時都可以出發。”
“嗯，好。”她答應著，起了床。
410夢裏都在叫這個名字
頭已經不疼了，只是起的急，有點站不穩。許若儀連忙過來扶她，讓她坐下：“不用著急，現在才剛七點鐘。”
黎嫣然感激的笑了笑，沈吟一陣子，小心翼翼問：“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景寧街109號。”許若儀客氣的回答。
這個答案無比正確，只是好像也沒有透露什麽信息。黎嫣然眼裏有一絲失望，但轉瞬即逝。
許若儀瞥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在她身旁坐下，輕聲笑道：“你其實是想問，我是誰吧？”
“啊？”被人看出了心思，黎嫣然心裏一緊，不過馬上釋然，笑道：“嗯……不知道怎麽稱呼你？”
“我姓許，你可以叫我若儀。”
“若儀……”
昨天，好像聽他也確實是這麽叫的。
“你，就是嫣然小姐吧？”
她又一怔：“原來你知道我……”
許若儀笑道：“原本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
“猜測？”
“嗯。”許若儀點點頭，“盛先生很多次，在夢裏都在叫這個名字。”
黎嫣然臉上不由得倏的通紅，心，也抑制不住的跳得厲害。
乘車從那棟別墅出來，她心裏都還像是一團亂麻般，理不出頭緒。直到快到了SN總部大樓，兩件事，才明確又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裏。
一是，看來盛宇淩說的是真的，離開的日子，他的確在想她。
其次，為什麽許若儀會知道他夢裏叫她，難道……
……
“……鄒總，昨天的通稿已經全部發出去了，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下一步您有什麽指示呢？”負責企宣的姑娘劉亞婷手裏抱著本文件夾，問鄒亦恒。
“暫時沒有了。”鄒亦恒伏在案前在寫什麽，有些漫不經心，頭都沒擡的說，“你先去吧。”
“哦。”劉亞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轉身走出沒兩步，又猶豫著回頭，“鄒總，其實我覺得，沒必要把Aile的身份隱藏得這麽深吧，現在人對緋聞這種事，也沒那麽介意了。而且，事情都過去了這麽久……”
鄒亦恒這才擡頭，淡然笑道：“你的想法，我會考慮。但是目前，公開一切還不到時候。”
等她出去之後，他放下手裏的鋼筆，臉上的笑，卻像摘掉了面具一樣突然消失不見。桌上的手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有十幾個個小時，聯系不到黎嫣然了。
她昨天急匆匆的走，會去哪裏？會去見誰？鄒亦恒心裏有點煩亂。其實隱隱有個想法，卻又不敢妄下定論。
今天陽光很好，前些天的倒春寒過後，天氣又有回暖的趨勢。他走到窗前，看了一會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剛準備走開時，被一臺停在大樓前的黑色奔馳吸引了註意力……
一身制服的司機先下了車，親自打開後座的車門，從裏面出來的人，果然是黎嫣然，還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
鄒亦恒從窗前離開，好一會兒才回到辦公桌旁坐下。
幾分鐘之後，有人敲門。
“進來。”他聲音沈穩。
門被推開，黎嫣然微微喘著氣，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才走進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關系，早上也沒什麽事。”鄒亦恒嘴角帶笑，示意她坐，然後不動聲色問，“對了，昨天下午，你幹什麽去了？”
黎嫣然雖然有所準備，心裏還是止不住的一陣慌亂，只說：“沒什麽……去見了一個朋友。敘敘舊，然後就回家了。”
“是嗎。”鄒亦恒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遞過來的時候又問，“昨晚我給你打過電話，知道嗎？”
“打過電話？”她一臉困惑，半晌才想起從背包裏翻出手機，看了一眼嘆道，“咳，原來沒電了。真對不起，我一直都沒有看手機……”
鄒亦恒沈默一會，還是說：“沒關系。”
黎嫣然放下手機，平靜下來問：“亦恒哥，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是要緊的事。”他笑笑，坐到她對面，淡然道：“關於接下來的安排，想跟你聊聊而已。”
黎嫣然坐直了身，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鄒亦恒喝了口水，沈吟片刻說：“From Venus昨天排名有所上升，但是還是沒能進中單榜Hot 20。一周時間還剩3天，如果這三天不能在排行榜上大步邁進，下周恐怕就更難了。”
“是因為下周星天那邊……會有動作嗎？”
“嗯，那邊的幾支新單下周上線，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對From Venus來說，如果第一周連榜單都進不了，那月榜希望就更渺茫。不過本來也是試水。過幾天，東瑞會和你一起開始準備下一支單曲。”
“好……”黎嫣然聲音低下去，鄒亦恒的意思，她明白，這就是說，From Venus算是首戰失利了。
她有些打不起精神。鄒亦恒安慰道：“嫣然，這並不代表你唱得不好。現實很覆雜，並不會跟想象中的一樣。而且從長遠看，這首歌雖然沒能一炮而紅，但也為Aile積累了不少人氣。慢慢來，會好的。”
“亦恒哥，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公開身份，多跑跑通告什麽的，說不定也不止這個結果……”
鄒亦恒楞了楞，只說：“這件事，你不覺得還不到時候嗎？”
黎嫣然沒有說話。
“我希望更穩妥一點，還是再等等吧。”
從辦公室出來，她一陣茫然。其實鄒亦恒的心思，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希望Aile的作品能讓人足夠印象深刻，深刻到影響她從前的固有形象，這樣，才有可能打破人們對她的偏見。可是不能親自出面宣傳，面對那麽大的歌壇，甚至是整個演藝圈的眾多競爭對手，Aile的歌又如何能火呢。
這，還真是兩難的境地。
本來有些心灰意冷，沒想到的是，一個星期之後，事情竟然出現了轉機。
411從沒有過的冷淡
徐曼文新專輯的主打歌提前下了榜；周雨柔原定本周新歌上線打榜，突然宣布推遲。還有兩名人氣新人之前大張旗鼓宣傳的單曲也各自找了理由延期發布。
明眼人看得出來，這幾人全是星天旗下的藝人。很短的時間，一連串動作，卻做得天衣無縫，極其自然，讓人猜不透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
因為幾乎沒有強勢新歌上線，中單榜榜單上一片飄綠。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From Venus》沒有了對手，本身就慢熱的歌更顯得後勁十足，進榜之後就從榜單末尾一路穩穩攀升至了第12位。
對一個純新人來說，這樣的成績就很可觀了，如此靠前的排名，絕對會引起人們對“Aile”的好奇和關註，引起一波討論。
周一的例行會議上，團隊的每個人都掩飾不住驚喜之情。劉亞婷一直不停在講：這就叫山窮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跟她一起工作的小夥伴笑道：“那麽文縐縐幹嘛，簡單粗暴一點，這就叫運氣來了，天上都會掉餡餅。”
有人起哄：“指望天上掉餡餅，還不如指望咱們鄒總。鄒總，等宣傳期結束，是不是可以申請大夥聚餐了？”
鄒亦恒笑笑，打著官腔：“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到時放松放松也是應該。”
小會議室裏響起一陣小小的歡呼，氣氛輕松又愉悅。
只是愉悅之下，似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對這突然而至的“好運”坦然接受。
黎嫣然坐在一旁，安靜的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直沒怎麽說話。一周之內，競爭對手突然集體為Aile讓路，到底是“運氣”，還是……出於別的原因？她在心裏懷疑。
鄒亦恒肯定也有疑慮。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麽，但他絕沒有發自內心的高興。黎嫣然不僅感覺到了，也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一縷難以捕捉的暗沈，還有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冷漠。
會議結束後，她本打算找鄒亦恒再好好談談，誰知鄒亦恒並沒有逗留，很快就離開了。
黎嫣然在會議室裏呆了半分鐘，才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轉身快步追了出去。
走廊裏已經空無一人。她跑到鄒亦恒辦公室，貼著玻璃往裏看，裏面也空空如也。
心裏有點焦急，有點難受，卻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
“黎小姐？你找鄒總嗎？”
身旁有人走過來，是鄒亦恒的秘書。
她連忙答應：“哦，是……”
“鄒總好像回家了，剛下樓。”
黎嫣然咬咬唇，謝過她之後趕緊往電梯間跑去。
下班時間，電梯間裏擠滿了人，她等了一會兒，轉身又去走樓梯。
這裏是五樓，並不算高。黎嫣然三步並做兩步下了樓，跑到大堂時，隔著一層玻璃幕墻，剛好看到鄒亦恒的車從廣場前面開過。
某種難言的情緒，瞬間從心底升上來，潮水一般漫過全身。
天色不算太晚，路邊卻已是華燈初上。五月的天已經很暖和了，晚風輕柔，帶著清新的空氣一陣陣拂面而過。
黎嫣然站在大樓外，看著那臺越開越遠，自己再也追不上的車，嗓子眼裏像是堵著什麽東西，咽不下也吐不出來。
她和鄒亦恒之間雖然並沒有明確過，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但是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於她而言，鄒亦恒早已是如兄如父，亦師亦友的存在。很多時候，對她來說，用“恩重如山”這樣的詞來形容他也不為過。
不論何時何地，他都一貫的溫和，即便是去年那段最艱難的時光，他也依然對她包容和理解……印象裏，這是鄒亦恒頭一次，對自己表現出“冷淡”這種情緒吧？
總部大樓前，往來穿梭的人群中，黎嫣然一動不動的呆立了很久，依然無法釋懷。
再擡起頭的時候，她決定，還是得去找他，把話說清楚。
凱亞公寓早已經熟門熟路，打車去那兒也沒有花多長時間。
乘電梯上樓，站在鄒亦恒家門外，聽著“叮咚、叮咚”的門鈴聲，黎嫣然只覺得全身緊張得一陣僵硬，腦子裏也一團亂麻般，無法組織語言。
好一會兒，門開了。鄒亦恒一身西服依然整整齊齊，只是眼底，藏著從未見過的晦暗。
“亦恒哥……”
“你來了。”
語氣裏沒有意外，說不上來冷，可也不熱絡。說完，他就轉身往屋子裏走。
黎嫣然踟躇著跟在他身後，進了屋才發現，燈都沒有開。
他也是剛剛才到的家嗎……
“想不想喝點什麽，水還是果汁？”鄒亦恒徑直走到餐廳拉開冰箱門，冰箱燈泛著冷意，發動機的嗡嗡聲微弱的在屋子裏回響。
他先拿了果汁，想了想又放回去：“這裏有啤酒，要不要喝點？”
黎嫣然還沒回答，他拿著兩罐啤酒，走到客廳，順便開了燈。然後坐到吧臺旁的高腳凳上，“哧”一聲打開易拉罐，倒進杯子。
黎嫣然記得，鄒亦恒從前並不怎麽喝酒，冰箱裏也從來不會存酒。此時看他就著凝滿水珠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並不說一句話，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亦恒哥。”她走到吧臺旁，站了一會兒才問出來，“你生氣了是嗎？因為……因為星天那邊刻意而為的舉動，是不是？”
鄒亦恒不置可否，拿出一只杯子倒滿酒放到她面前，才低聲慢慢說：“你也知道是刻意而為。”
黎嫣然沒弄明白這話底下的意思，只覺得今天的他，明顯和平日有些不太一樣。
“盛宇淩為什麽會這麽做？”他直截了當的問。
其實剛才，黎嫣然也在懷疑，一切都是某個人的授意……盛宇淩為什麽要這樣做——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面對鄒亦恒，不知該如何解釋。猶豫了一會兒，她支支吾吾只說：“我，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鄒亦恒看了她一眼，眼裏的情緒，她猜不透。
“真的……”黎嫣然只能這樣回答。
鄒亦恒沈默的一口口喝酒，喝完起開另一罐啤酒，又倒滿面前半空的杯子。泡沫很快溢滿杯口，然後一點點沈下去。
412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信
幾分鐘之後，杯子又快見底。
屋子裏的沈悶讓黎嫣然差點走神時，她才聽見他問：“為什麽你一去見他，他就立刻為你，做了這些事？”
“見他……？”心陡然懸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的辯解，“不是，我……”
“別隱瞞了，嫣然。我知道你去見過他。我不僅知道你和他見過面，我還知道，那晚……你徹夜未歸。”
說出這段話，他依然沒有什麽情緒，只是聲音聽上去冷得讓人心寒。
黎嫣然低頭咬著下唇，沒有說話。不管鄒亦恒是如何得知的這一切，他所說的每個字，她都沒有辦法否認。
“嫣然，我一再的告訴你要沈住氣，你為什麽就這麽心急？要成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你的實力擺在這裏，絕對會等得到那一天的。你說過要一起面對，一起承擔壓力，為什麽又擅作主張，去走這條路，偏偏要回頭，找那個人委曲求全……”
如果說方才，鄒亦恒還能保持克制，說這段話的時候，他明顯已經掩飾不住痛心疾首了。
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像小刀一樣紮在心上，黎嫣然強忍著心裏的難過和在眼裏打轉的淚，想解釋，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見盛宇淩是真，留宿是真，撒謊也是真。回來之後，盛宇淩就立刻為她大開綠燈，掃清障礙更是真。
說事情並不是鄒亦恒想象的那樣，任誰都不會相信吧？！
“這些，可以先不談。我只想知道，嫣然，你對他，是不是仍然舊情難忘？”
鄒亦恒啞著嗓子，聲音低沈得幾乎聽不清。黎嫣然擡起頭，他眼裏映著窗外閃爍的光，一時亮，一時暗。
“不，我沒有。”她搖頭，斷然否認。
“那，為什麽到現在，你都還不肯接受我？”
黎嫣然想了想，發現這個問題，她還是無法回答。
又是一陣沈默無言，等了很久，鄒亦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他繞到吧臺這邊，伸手輕輕搭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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